晚清绮梦,二妞被撂了牌子,皇后梦破灭了

晚清绮梦之选妃

文/有风自南

刑部江西司员外凤秀家的二妞进了八选五。

凤秀家姓富察,隶属上三旗的正黄旗,不但是八旗世家,而且是满洲“八大贵族”之一。祖上在康、雍乾三朝将相辈出、煊赫非常,特别是出过乾隆的孝贤纯皇后,到了傅恒、富康安时更是圣眷优渥。

最后一次复选是三天后。二妞得了皇太后的恩典,被送去寿康宫,与大姊淑慎皇贵妃同处。二妞心中暗自高兴,一来可慰姊妹二人多年的思念之情,二来可以得到大姊的指点教诲,比如太后和皇帝的喜好,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戴什么样式的首饰。

二妞从未与这位大姊见过面。她还在襁褓中,这位大姊就入了宫,成了同治帝的慧妃。据说她和后位只一步之遥,是皇帝生母西太后慈禧瞩意的皇后人选。最后,只因为帝后母子不和,才让她与后位失之交臂。富察家为此耿耿于怀,阿玛提起此事常摇头叹息,既不能埋怨先帝也只能归结为造化弄人。

二妞却是存了一颗势在必得之心的,定要争了这口气。富察家的女儿,论家世、人品、相貌,都是配得上这皇后的位置的。

但到了寿康宫,让二妞大失所望。

她本以为,大姊见了她必是一番泪如雨下,倾诉衷肠。她就可以借机表明意向,大姊必得倾囊相授。

谁知,大姊见了她第一句就是:“阿玛好糊涂”二妞不懂她这话里的含义,接下来几日,大姊更是不肯再多说一句,谨守着规矩,不假半分辞色。她不问,二妞也就不好多说。

到了复选当日,二妞早早起了身,梳妆打扮妥了,向大姊辞行。按照本朝体制,淑慎皇贵妃是不能参加今日的仪式,因为先朝的妃嫔只能过了五十岁才能与皇帝见面。

淑慎皇贵妃已在殿中等她。红烛映了她娇好的面庞,眉尖轻蹙,似有无限心事。二妞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瞧她,突然惊心于她眉眼上细细的皱纹,干枯的皮肤也失去了天然光泽,哪里像是三十岁出头该有的样子。平日若不是上好的宫粉遮掩,又加之有些距离才得未能察觉。

二妞像往日屈了双膝正要行礼,大姊却忙伸手阻止。她第一次觉得面对的不是皇贵妃,是她日思夜想的一奶同胞。只是她的手有些发抖,声音也带着轻轻颤音:“你要想好了……”二妞点点头。

淑慎皇贵妃回头看到案机上放着的一只茶碗,亲手捧了给二妞,温言说道:“复选安排在寅时,还有一两个时辰,到时就顾不得口渴,先润润嗓子,到时好回话。”二妞听话接过茶碗,不假思索饮了。淑慎皇贵妃又亲手接过去,只是一转头,二妞见她的眼角竟闪着莹莹的泪光。

二妞心中正不知所措,内务府跟着伺候的嬷嬷已催促起身。二妞只能暂时丢开心中的疑惑,匆匆离开。

十月初五,寅时,这是钦天监选得吉日良辰。

外面的夜色还似墨般浓得化不开,西六宫翊坤宫后面的体和殿里已是灯火通明。殿内几个硕大的白铜火盆中炉火熊熊,把个室内烘得春意浓浓。大典正中已安设了披着黄缎的御座,御座前还摆了一张紫檀长桌,桌上排放了八支绿头签。

二妞心里猜想,皇太后和皇上一定是在御座上望向这里,真不知能不能看得清楚听得明白。她正想着,就听殿内七八架西洋自鸣钟同时发声,“嗡嗡嗡嗡”打了四下。接着就听到两个喝道太监的传呼声和联翩而至的脚步声。

司官领着待选的秀女们跪迎皇太后和皇帝的仪仗。秀女们的排列是早已定好的,按照父兄的官职大小依次排成两行。

两宫的队列很长,除了最前面喝道的太监外,正中簇拥着的就是位最尊贵的皇太后,接着就是皇帝,其次是得宠的贵戚命妇。至于扈从的宫太监就更多了,预备着皇太后和皇帝专用一切生活用具,食盒、衣包、药品、盥洗器具等等。

二妞低着头,拿眼偷瞧着那浩浩荡荡的队列在御座后站定,就听到有个脆亮亮得声音说道:“都起来吧。”

跪迎的秀女们行过大礼后起了身,演礼是演过许多回了,不会有一丝差错。

御座上坐着一位盛装的中年美妇人。二妞心想,这一定就是当今的老佛爷了,只是按年龄推算也该有小五十了,但是看上去却只像三四十岁。皇太后身边侧立着的少年一定是皇帝了,穿着枣红色的灰鼠皮袍,套了浅灰贡缎的巴图鲁背心,显得更加纤细瘦弱,就像是套在衣服里一般。二妞听说皇帝的胆子极小,听到打雷声吓得直哆嗦,就是唱戏的锣鼓声都受不住。她想到此,竟差一点笑出来。

皇太后开口叫了声:“皇帝!”

皇帝立刻转过半个身子,躬身答道:“儿子在。”

“放开眼光来挑,合意了,就留下。”

“这是大事,还是请皇额娘做主,替儿子选。”

“我知道你的孝心,要你自己选的才好!”

皇太后说罢,她身边的一个身材魁梧的大太监就招招手,立刻有三个捧着锦盒的太监一齐弯腰来到长桌前面。二妞猜测那个大太监就是李莲英。他打开锦盒,取出一枘金镶玉如意放在长桌正中,又取出两对红缎荷包放在两旁。

二妞明白了,这次不仅是最后一次复选,紧接着还会选出皇后妃嫔。她满眼只有那柄如意,大姊不曾拿到的,今日一定要随了心愿。

秀女们开始依次跪报名姓,陆续有留下的也有撂牌子的。

终于轮到二妞了,她正要开口,突然觉得嗓子眼像是堵了核桃,待话一出口,竟不相信是自己的声音,又干又涩。她强压下心中的不安,硬着头皮回禀道:“奴才富察氏,十四岁,四品后补候堂官凤秀之女。”

说完,她的一颗心也沉了下去。

皇帝只说了一句“伊里”——满洲话“站起来”,连正眼也没瞧她。座上的皇太后更是连连摇摇头说:“想不到,富察氏竟没有个齐整人才。”她说着检出写有二妞名姓的绿头牌子扔到了一个太监捧着的大银托盘中。这就是撂牌子,二妞知道自己不仅皇后梦已经破灭了,就是妃嫔也选不上了。

事后,二妞也知道了皇后是早已内定好的,皇太后的内侄女。只是,她就是想不通自己怎么就会突然失了声,平时里婉转清脆的话音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老鸹叫,还是在关键时候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她越想越觉得蹊跷,猛然想起在寿康宫喝的那碗茶水。亲姐姐要暗害自己的亲妹子,她决想不到。就是吃了这样大的亏,她也不能说,也无处说。

回到府上,她就大病了一场,整整睡了三天三夜。醒来,阿玛和额娘守在床头。阿玛捻着胡子一言不发。额娘泪眼汪汪,摩挲着她的手说:“你要知道她的苦心,如今才是真正的恩典呢。”

她说不出话来,但是心里终究存了芥蒂。

直到十年后,淑慎皇贵妃薨世,照规矩,大殓前,娘家女眷要进宫瞻仰遗容。二妞才又一次进了宫。虽说十年时间,二妞已作了当家主母,曾经的选妃往事就像是少年时的一场绮梦,对淑慎皇贵妃早已没了怨恨,但终究还是有点意难平。

在寿康宫里,二妞第一次进了淑慎皇贵妃的卧室,瞧见靠墙的大炕上还堆着零零碎碎的绸缎、针线。她突然想到那张三十不到已早衰的面庞。长夜漫漫,一灯荧然,她就是靠着做这些针线女工熬日子啊。她一下明白了大姊在这紫禁城里到底过得是怎样的生活,差一点,自己的一生也将埋葬在此。

她悚然惊心。

离宫前,要向皇太后谢恩。皇太后现居宁寿宫,身子骨依旧硬朗,只是面庞消瘦显得颧骨更高了,依然带着让人畏惧的威仪。

出了宁寿宫,路过贞顺门,二妞看到那三楹的穿堂内摆了一个小小的神龛。她不禁站住了脚,难道那就是传说中的珍贵妃神位。

往事又浮上了心头,她记起了那位穿着粉红长袍,配着月白色缎子琵琶襟坎肩的小秀女,比自己还小一岁,长了一双乌溜溜大眼睛,笑起来甜醉人。她后来成了宠妃——珍妃。

宫闱里的事最易在坊间中传播,二妞听说了这位宠妃掺杂在皇太后、皇帝母子之间的恩怨,也唏嘘她的遭遇。

“额娘,我冷。”娇儿稚嫩的声音把二妞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忙伸手握紧了儿子的小手,一阵温热的感觉顺着指尖流到心里,升腾起暖暖的幸福感。

“奶奶,快走吧,这里有穿堂风,仔细受冻。”

二妞低头柔声哄着儿子:“乖,马上就回府了,嬷嬷准备好了果子给你吃。”

她说着拉紧了儿子加快步子向宫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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